一个"鬼"字, 把病房里的气温霎时降到冰点。赵父像被迎头敲了一闷棍,嘴唇哆嗦了半天才猛地站起来扑到钟乐岑面前:"钟医生,钟医生你救救冰冰!都是我的错!我,我只想她别那么辛苦--自打玉蓉去了, 冰冰就是我的命啊!"他沙哑地哀求着,双膝一弯就准备跪下去。
沈固一伸手架住了他:"您冷静一点。这个方法从哪儿学来的?”
赵父抽噎了几声,勉强站稳身体:"一个,一个男的。我到菜市场给冰冰买排骨的时候, 他过来跟我说话, 说冰冰成绩好,但今年肯定考不上清华。”
沈固一扬眉:"他说你就信了?”
赵父喃喃地说:"他什么都说对了。说冰冰小时候生过什么病, 我又遇到过什么大事--我知道这些都能打听出来, 所以当时也把他当叉子。可是,可是他说我两天之后就有个劫, 叫我看见黑猫就绕着走,才能躲过去。过了两天我上工地,突然看见一只黑猫蹲在那儿。我一下想起这话就绕了过去, 刚走几步,一块预制板就砸下来了。要是当时我没绕开那猫,就正好走到那地方。一块水泥预制板, 肯定把我砸死了!”
沈固和钟乐岑对看一眼, 发生这样的事, 就是再不信的人, 也要相信三分了。
"所以你就去找那个人了?”
"是。我当天就跑菜市场去了, 果然那个人在等着我。我,我就问他怎么样能让冰冰考上清华……冰冰就是想上清华,可是清华那么好考么?人家北京的孩子上清华,比咱们的孩子少一百分都行……”
"他给了你那块瓷牌子?”
"当时没。他带我去了一个店里,让店里一个女人给做的。牌子后面有冰冰的生日,说让我供着就行。我没让冰冰知道,就悄悄放在以前放她妈照片的地方……可是我没想到,怎么会……”
沈固皱眉:"他给你做了瓷牌子,那么你给了他什么?”
"啊?”
"他帮你,你不付出代价的么?”
"哦,我想给他钱的,可是他没要,他说等冰冰当真考上清华了,再来收钱。”
"收钱?他说要多少钱了么?”
赵父愣了一下:"他,他没说要多少钱。不是,他当时就没说钱。”
"不是说考上清华之后再来收钱么?”
"不不,我想起来了,他当时不是这么说的,是我以为他要钱……我想想--当时我问他要多少钱,他说,他说等冰冰考上了清华,再来要--”
沈固和钟乐岑同声问:"要什么?”
"他没说……”
钟乐岑吐了口气:"没说。就是说,他其实要的不是钱。”
沈固追问:"那家店是做什么的?在什么地方?你带我们去看看!”
赵父愣了一会,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:"我,我不知道……”
"你不知道?"沈固难以置信,"你不记得路了?那附近有什么大点的有特色的建筑记得么?”
赵父努力思索,半天,还是摇头:"记不清。只记得那店的橱窗里摆了好多杯子盘子的,我就记得一个盘子挺好看,蓝花的,好像画的是个桃树什么的……周围的建筑……我,我记不起来了,当时就跟做梦似的,坐着那人的车去的,后来也是他把我送回菜市场的……”
钟乐岑沉吟了一下:"您的意思是说,从坐上那人的车开始,就像做梦似的什么也不清楚了?”
"对,对!"赵父用力点头,"就是这样!我下了车还发了会愣,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回到菜市场了。”
"那么那人的长相,还记得吗?”
赵父摇头。
"店里那个女人呢?”
赵父再次苦思:"也,也不是很清楚了……模样现在想起来好像都是模糊的,皮肤好像很黑,头发很长--啊,好像她左边额头上有道疤!”
"有道疤?什么样的?”
"藏在头发里,我也是一低头看见的,像是被人用东西砸的,还没全长好,挺吓人的。幸亏是在头发里,要是在脸上就破相了。”
沈固一直在琢磨赵父前面说的话,忽然问:"那是家陶吧吗?就是做软陶的那种?”
赵父茫然:"陶吧?冰冰以前倒是跟同学去陶吧玩过,可我不知道陶吧是什么样的……”
钟乐岑忽然问:"您就去了那家店一次?”
赵父点头。
"那么那块牌子是早就做好的?”
"不是。是现做的,我大概--等了一个来小时吧,才烧好的。”
钟乐岑立刻对沈固说:"这不对劲。那瓷牌子不是软陶,而是货真价实的瓷器,根本不可能在一个小时内烧好,更不要说还有制坯、上釉这些工序。”
沈固点点头,这些事上他一向相信钟乐岑的分析:"您确定是一个小时?”
"确定。"赵父这次很肯定地点头,"我去找他的时候是下午四点,请了个假去的。拿到东西回家才六点,冰冰还没放学回来呢。”
沈固沉吟一下:"那男人开了辆什么车?车牌号估计您也记不清了吧?去的时候车大约开了多久有印象么?您说的那个菜市场在哪里?从工地到市场要多久?从菜市场到您家又要多长时间?”
赵父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发懵,愣了一下才能一个个回答出来。车牌号果然是记不清了,倒是记得那车是宝马,因为有明显标志。至于开了多久他就拿不准了,只知道从工地到菜市场大约四十分钟,从菜市场回家就只要五分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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