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不是不太好？”林母有些犹豫，素来都是哪家大夫看诊，便在哪家药铺抓药，大夫大多都是开这药铺挣钱的。只是姜大夫已是秦州名医，哪里还会看重这点药钱，便道：“夫人不必担心，这只是些寻常药材，也不贵，林公子城南城北往返一趟不易，去附近药铺抓了煎上，早日服药，去了根最好。只是每日不要再一直躺着，多起来走动，晒晒太阳。林公子是个孝顺孩子，夫人有福气。”
“姜大夫说得是，那真是太谢谢您了。不知诊金是多少？”林母起身谢过姜大夫，又唤道，“起儿！”
“是。”林起转身要去拿钱，被姜大夫给拦住了：“林公子手艺好，这里附近好几十里路都没有看到酒家，不介意的话，我们就再用一顿午饭，就算来抵诊金了，可好？”
“这……”林起有些犹豫，说实在话，他们中午是打算吃馒头的。
姜大夫见状，赶紧又自顾自打起圆场：“哦，若是不方便也无妨……”
“没有不方便的，姜大夫，您先在这坐会，一会饭好了，我来叫几位。”林夫人对儿子使了个眼色，林起便跟着她进去了。
“落落，你去隔壁大婶子家借几个鸡蛋来，若有鸡，看能不能借半只来，等过些日子我好了，便去洗衣服挣钱还给他们。”
“哦，好的，娘。”落落应下，就跑出门去。
林起一边盛起缸底仅剩的几抔米一边说：“娘，这里我来弄，你出去歇会，这里烟大，别一会又呛咳嗽了。”
“也成，那你洗两颗地瓜，切着放在米里一道煮着，也多点分量。”
“好！”
林夫人吩咐完，便往外走，刚出了厨房门，就颤颤巍巍的扶住旁边的墙。
“林伯母？”看到她这模样，玉素快步过来搀扶住。佩儿也跟了过来在另一边扶着。
“老夫人这是？”姜大夫闻声看向林夫人奇道。按他刚才的诊脉，林夫人虽然还没好全，不是特别康健，但也不应该还有这种走不了路的症候。
“谢谢程姑娘，谢谢姑娘！”林夫人左右道谢，又对姜大夫道：“外头日光太亮，刚从里头出来，眩晕了一下，不碍事，不碍事！”
“哦。”想想她家那厨房里头确实有点黑咕隆咚的，姜大夫也没再多言，慢慢踱步到院子边去欣赏这乡野秋色。林家前面有一口冬天已经几近干枯的水塘，水塘外连着的，是一片湿洼的低地，再往外，便是淇河，淇河很长，一直流经城北，刚好分隔开秦州和邻城钦州。
等玉素扶她在椅子上坐好，林夫人拉着玉素的手笑道：“程姑娘，我们这穷乡里的老婆子，您还愿意三番两次的请这么好的大夫来看我，真是个好心的姑娘，不像寻常的千金小姐那般娇气架子大，将来谁若能娶了你，那可真是有福气！”
玉素害羞的笑了笑，没有说话，林夫人不松手，她便就这么陪站在林夫人身旁。
林夫人拍了拍她肤若凝脂的手背，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保养得宜的。不像落落，小小年纪，一双手糙得到了秋冬还会裂口子。林夫人心下轻叹，面上不显，只是笑着闲聊：“程姑娘今年多大了呀？”
“我17了。”玉素乖巧的答。
“17？比我家落落大2岁，比起儿小了3岁。程姑娘小小年纪，就这么稳重，可见是家中父母家教得极好。”
“稳重？”玉素听了这话，眉头不自觉的跳了一下，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说她，呵呵笑了起来。
“娘，我借了3个鸡蛋来了，还有半只山鸡，是林大伯昨日在山上打的。”落落拎着一个竹编饭箩，蹦蹦跳跳的过来了。
“你看，我家落落，就像个猴似的，不过比你小了两岁，哪有你这般稳重。”林夫人看着落落回来，一脸宠溺的笑嗔。
倒是玉素几人听明白了，这几个鸡蛋和山鸡都是借的，姜大夫之前说在他们家吃中饭，没成想他们家原本连菜都没有了。姜大夫也没想到会是这般光景，他原本想就和上次一样一点粗茶淡饭也行，林公子厨艺不错，简单一点小菜也能做得有滋有味，也解了林公子要付诊金的围，让他留着钱去药铺抓药，上次知道是玉素给他付的药钱诊金，那瞬间就变了的脸色他可还记得清楚。只是没想到……姜大夫尴尬的咳嗽了两声，继续去看秋色，心下后悔早知道就不说在这吃饭了。
其他众人也都挺尴尬的，玉素看着落落手上的饭箩，很是不好意思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。倒是林夫人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让人知道自己家没钱似的，乐呵呵的招呼落落：“快拿进去吧，让你哥哥收拾了赶紧做出来吃饭。这个时辰了，客人们也该都饿了。”
“好嘞！”落落盯着玉素看了一会，又笑嘻嘻的跑进了厨房。
看到林夫人还握着玉素的手，佩儿上前道：“小姐，渴了吧，到这坐会吧，来喝口水。”
“好！”玉素正愁不好脱身呢。站在林夫人身边，全身上下一直接受着林夫人目光的洗礼，玉素浑身长刺样的不自在，又不好意思说，也不好意思抽出手。佩儿适时的解围让她很是感激，这丫头就是这么聪明有眼力见。
林夫人看了眼佩儿，又看了看玉素，又拍了拍她的手，才松开，玉素带着标准的淑女微笑向林夫人点点头，转身，刚一转身，便长长的呼出一口气，对着佩儿做了个鬼脸。佩儿忍着笑，虚扶了她走回椅子，落座之前，特意不经意的把椅子稍微往侧后边挪了一下，让玉素不至于坐下来还和林夫人正脸相对。玉素坐好，感激的偷偷看了眼佩儿，接过佩儿递过来的水喝了。她们都是从家中带着茶盏茶壶过来的，所以其实并没有喝落落泡来的茶，倒不是玉素有意，而是佩儿作为丫头，自会注意到这些。这一些，都落在了林夫人的眼里，她依旧噙着那抹温和的笑，只是眼光闪烁了下，便又看向路边的马车，看向远处她早已看腻的那泥路那枯塘那秃山那寡树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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