轻松的欢笑声中送走了锡德尔主教，克里第一次见识到老人的幽默感。
出乎意料之外，他竟然把老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听进了心里。早在走进大牢的那一刻，克里已经认为萨罗之中没有人能够说服自己。
自己没有错，是别人不知内情，他们不懂自己身上的负担有多重。
但老人以一种非常特别的方式告诉他：没有将负担与别人一起分享就是你的错。
如果不能信任与自己抱有同样信念，随时愿意为这份信念付出生命的同伴，那勉强呆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？不如你自己一个人去把事情完成好了。
克里笑了笑，细细回味着锡德尔主教说的每一句话。
他很庆幸有这样一位人生导师愿意站在自己的身边，扶住摇摇晃晃即将跌倒的自己。
他也对老人的教诲非常感激，这种方式不但轻松愉快，更是让初次生为“细菌”的自己拥有了更开阔的眼界与观察事物的方式。
不过对于另一位上门说教的人，克里就没什么好脸色了。
原本依旧在微笑着欣赏铁窗外景色，却在这时从牢狱的大门出传来了开门与脚步声。对于新来的访客究竟是谁，他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。
圣城萨罗内目前唯一想见的人已经来过，所以已然走到隔间门口的人必定不受欢迎。
圣费格在铁牢外站了足足一分多钟。看着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窗外的景色，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，教皇深深叹了口气。
他还在发小孩子脾气。
很明显这个小崽子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错，依旧觉得与深渊直接打交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。
他可以乱发脾气，但自己不能和他一样胡闹。
一方面年龄和阅历不允许，一方面自己身为教皇的职责不允许。
要不然圣费格真的想一直这样冷战下去，让他在牢里蹲个半年，狠狠给小崽子一个教训。
可是封印之间的形势也不允许。
神殿仅有的几个高端战力中，他是最可怕的那一个。圣阶的刺客对于每一位深渊访客来说都是噩梦，出其不意的袭击会让它们在毫无知觉中死去。
圣费格很少发怒，但这一次他是真的忍不下去了。
不过在怒火之后，已经两鬓斑白的老者却不忍心将他一个人丢在大牢中。这对天生好动、忍不住寂寞的小崽子来说太过残酷。
于是他来到了这里，此时距离当众放下狠话并将其丢进大牢仅仅两天之后。
他原本的计划是循循善诱，以耐心的劝解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。在答应不再犯之后，圣费格就会结束他的刑期。
但此刻看到他那副样子，教皇很难想象小崽子认错的一幕会发生在自己面前。或许在小崽子心中，自己才是应该认错的那一方吧。
再次叹了口气，教皇打算改天再来。
或许关个几天他会忍不住寂寞，迫于压力向真理低头。虽然很虚伪，虽然不真实，但总比现在这个样子强。
可还没等教皇转身，听到叹气声的小崽子马上还以颜色。
“呲”的一声从他口中传来，带着浓浓的不屑与轻视，飘入圣费格的耳中。
这声音再次将教皇心中的怒火点燃！
他放弃了原本的计划，再次丢下自己的礼仪与亲切和蔼，对着牢房内疯狂怒吼！
“怎么？！你还不觉得错是吗？你还觉得你自己是正确的，对吗？”
“对啊对啊，和原罪君主喝个茶聊聊人生没什么不好的，顺便还可以成为历史上第一个由神殿骑士转化而来的堕落者。”
“噢，天哪，这是何等的荣耀！”
“届时你是不是会跑到萨罗大喊，荣光尽归吾主贪婪？！”
“天哪，那多威风。那多符合你爱出风头的形象啊。”
老者一通发泄就像连珠炮弹一样将克里完全说楞，但也让圣费格自己在嘶喊过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此刻的教皇正双手插着腰，接连大口喘着粗气。
克里是第二次看到这个死老头敢对自己发火，第一次是在两天前，他发完火将自己关进了大牢。
你还没完了是吧？好！
短暂的呆愣过后，他心中升腾起了无尽的怒火。长时间的压抑已经让克里疲惫不堪，他决定在此刻全部发泄出来，而对象就是胆敢向他发出嘶吼的死老头。
“我爱出风头？！”
“我在干些什么你知道吗？”
“我和贪婪联系是为了什么你懂吗？”
“你敢置疑我对这个世界的忠诚？你配吗？！”
他的回击就像一把把尖利的刺刀，笔直插进老人的心窝。
从来没有人敢对教皇说这种话，也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大放阙词夸耀自己为世界、为人类贡献了多少多少。
从来没有！
因为他是圣费格！
“我不配？我不配置疑你？”
“你知道我付出了些什么吗？就在这里和我比？”
“你以为我想当这个教皇吗？你以为我喜欢一次次听你的侮辱吗？”
“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小崽子！你只知道你自己！你从不考虑别人！”
“活了十八年你简直是白活了！”
“自私透顶！”
“什么？！”克里瞬间冲下了石床，他憋红着脸冲到圣费格的面前，牢牢抓住隔离在他们之间的铁栏杆奋力摇动，似乎想要把它们拆下，当场冲出去暴揍眼前这个胆敢说他自私的人。
“我自私？！”
“你付出什么？你以为我不知道？！”
“燃烧部分生命和灵魂，打开遥远的通道传递信息！这就是你的付出！你以为我不知道？！”
“还敢在这里跟我吼？！比起我付出的，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叫嚣？！”
听到他的话，圣费格瞬间愣住了。
二十年前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，那是他最自豪的时刻，也是他最落寞的时刻。正因为那一幕的发生，正因为当时血气方刚的他一时冲动，做出了一个不经大脑思考的举动。
而讽刺的是，正是因为这个鲁莽的举动彻底改写了人类的命运。
这是一个谁都不知道的秘密。
它已经埋藏在圣费格的心底太久太久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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