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由于战事升级，我们被要求研究更加聪明的AI和让飞行员之类的精英作战人员生存率更高的技术。由于躲藏的城市没有足够的研究条件，我们被转移到大型军事基地里，那里还有其他很久不见的同行们。”
“战争期间在那种地方不会很危险吗？”
“内陆腹地的基地还好，而且我们也没得选。他们把各企业的尖端研究设备都搬过去了，想要进行相关研究只能去那里。从那个时候起，我们这些专家学者就真的被软禁起来，整天都在见不到太阳的地下掩体里研究他们需要的技术。”
“那你们受到的待遇如何？”
“待遇当然还行，但是全面战争的情况下也只能保证基本的生存物资，提升生活品质的东西几乎没了。这对那些心里只有课题的学者来说还好，但对于我这样不安分的人就很难忍受了。即便当时的我只需要充电和加机油，不能在阳光下漫步、没有酒会和舞会、没有新的电影看……这一切都让我感到非常烦躁和痛苦，甚至于无法正常进行工作。”
“你这是……抑郁了？”
“对，很神奇对吗？一个只剩下人类大脑的半机械人居然也抑郁了，因为还有脑子所以就会抑郁。”
“那怎么办啊？”
“没有办法，我是半机械人，甚至无法服药，现实情境不改变心理干预也是白搭。我当时负责‘让AI具有灵活思维’和‘0延迟脑机同步’两个重要项目，是研究主管，没有我这两个项目根本进行不下去。那些只知道服从上级的白痴甚至拿着枪逼我回到岗位上去，但我可不是好吓唬的人，我觉得在那种条件下活着还不如死了好。哎，当然你的父亲并不这样想，他居然用自己的小身板挡在我这台机器前面。不过到最后，军方还是不得不向我们妥协，因为我们的确太重要了，完全没有可替代性。他们答应每周放我们到地面上去转转，并且尽量搞来一些提升生活质量的商品。”
“你就那么喜欢去外面吗？即便自己才刚刚因为这个死过一次？”
“孩子，我觉得你不应该问出这个问题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外面的世界很危险，你不还是毅然决然地跑出来了，而且根本不想再回去？”
“啊……这个……”
“对于有些人来说，的确有很多东西比活着更重要，很显然你也继承了我那颗不安分的心。”
“性格又不能遗传……”
“不，人类心理的成形受到硬件类型影响，神经系统不同会带来不同的气质和性格，而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遗传的。你曾经是自然人，你的心理模式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成形了，即便被装在电子脑中也依然如故。你和曾经的我真的很像，从外表到内心都很像。”
“我可不是你的替代品。”
“你当然不是，请不要这样敏感，我并没有这个意思。我只是想说，你真的是我的亲女儿，即便我死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。”
“别说我了，还是继续讲你的故事吧。”
“嗯。我们在基地呆了将近两年，研究取得了不少成果，有些还不成熟，但却被急急忙忙投入实用化阶段。接连不断的战事摧毁了大部分产业体系，所有的国家都陷入了拉锯战之中，有些小国则已经覆灭了。自动化的战争机器产量越来越低，主要是控制模块的精密电子元件产能不足，因此越来越多的人类被投入战争之中，伤亡也越来越大。我们这边虽然拥有技术优势，但技术也是需要资源才能转化成产品的，而脑机接口之类东西比单纯的计算机更复杂。”
“那你们的研究还有意义吗？”
“当然没意义了，只能被当做储备技术封存起来。由于人员伤亡越来越多，民众开始产生反战情绪拒绝上战场。呵，可是战争都发展到这种程度了，哪是他们想停就停的。AI会及时止损，人却总想着从对手那里捞回本钱，这场战争在AI退场的时候就注定停不了了。于是军方转而让我们去研究一项极其不人道，极其罪恶的技术。当时我们绝大多数研究人员都拒绝服从，但是在几个不那么重要的学者被处决之后，大部分人还是被迫服从命令。”
“那是什么技术？”
“那个技术你应该很熟悉，就是抹去人的欲望和感性思维，将人变成机器的技术。”
“你是说父亲用的那种？”
“是的。我当时是闹得最凶的带头人，甚至组织了学者们起义。结果可想而知，一群手无寸铁的科学家怎么可能是军队的对手，我们很快就被制服。虽然我存在的意义很大，但是军方为了杀鸡儆猴，还是决定处决我。”
“所以你是被军方杀死的？”
“不，你的父亲为了保下我，答应全权负责那个项目的研究，而军方也见好就收，只是把我关了起来。在那之后，我和你的父亲大吵了一架，我不能接受他为了我而去搞这种灭绝人性的研究，我宁可去死。可是你的父亲……他太爱我了，因为这份爱而变得自私。只要我能活下去，他愿意去当坏人。”
“……然后呢？”
“然后……我其实很对不起你，因为我做了一件完全不负责任的事情。”
“什么？为什么突然说这个？”
“孩子，我在你出生之前就死了，而死因实际上是自杀。”
“自杀？”
“是的，被关起来的我在越狱失败、和你父亲交涉失败之后，选择了杀死自己来表达自己的意志。我绝对不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做灭绝人性的事情，我也无法说服他停止，那就只能选择逃避，选择自我毁灭。我破坏了给大脑供能的维生系统，孤零零地死在了特别监狱之中。”
“那之后呢？”
“那之后的事情，我当然就不知道了啊孩子，这次我是真的死了，怎么会有之后的记忆呢？”
“可是我还想了解更多！”
“那就得靠你自己去调查了，或者直接去问你的父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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